藏娇屋是万寻用来安置美人的院落,专门建在了人烟罕至的郊外,平日里别说过客了,就是连野狗都是瞧不见一只的。
这样隐秘的地方,一来是为了防止美人偷腥,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除了万寻以外的其他人过来此地。
就连如今相府大夫人慕青寒,都是不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若非是汜水偶尔要替当差的婢女前来送一些衣裙,她也是摸不清这兜兜转转的路线的。
可是如果伏梦被发现了,这藏娇屋里头住着的都不是些简单货色。她们大多数是各怀奇技的女子,抑或者身份特殊,若是结交了怕是会掉脑袋的那种,这些人可是不会对伏梦心怀慈悲和尊敬,怕是会痛下杀手。
不过汜水也耐不过伏梦的恳求,只得叮嘱了些事情便是带着伏梦来到此处。
可是不曾想,今日的藏娇屋居然是格外安静的。
静谧地就像是,这里根本无人居住似的。
一般来说,若是藏娇屋出现了这等情形,多半是......
这里变成了“修罗场”。
伏梦一路跟着汜水逐渐靠近各个寝屋,却是嗅到这空气中的味道逐渐变了味。
从最初的清香甘甜,变成了风中那隐隐的血腥气。
一阵阵阴寒爬上脊骨,伏梦愈发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汜水忽然止住了脚步,小脸也是变得惨白,端着衣裙的手也是开始不住地颤抖。
“夫人,我们快走!”汜水压低了嗓音,语气急促地催促道。
她转身便是预备离开,却是因为手脚慌乱弄掉了衣裙,连忙蹲下来捡。
可是那原本被她所挡住的阁楼,便是陡然间映入我眼帘。
那是一层二楼小阁楼,外头也漆着正红色,楼下有着开的正好的夹竹桃,鲜艳欲滴。
原本该是令人赞许的环境氛围,可是二楼栏杆处却是趴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衣着暴露,浑身只裹了件几近透明的薄纱。而此时她正软塌塌地趴在了栏杆上,伏梦上前些许看去,才是发觉那女子已经死了。
她怒瞪着一双眼眸,满是不甘心地看着远处。
致命伤应当是脖子上一道血红的伤痕,鲜血还在不停地淌着,顺着她的手臂融入到这正红色的栏杆上去,一滴滴滴落在下头的夹竹桃上。
并非是寻常女子的害怕与惊诧,伏梦三不作两步地便是要往阁楼上走,手臂却是猛地被拽住。
“你怎么在这里?”万寻质问道,他神情肃穆,并没有平日里的那份不正经,瞧着倒是有些许陌生的了。
“我来找人。”伏梦顿了顿,反问道,“你这里,之前是不是藏过一个叫葬春的女人?”
万寻思忖了一阵,双眸里染上了提防与警惕,瞧的伏梦心中已然有数。
她用力抽回了手臂,讥笑道,“万相能够查到我的身世,居然不知道这个叫做葬春,化身为歌妓的女人,就是我母亲在前去伏府上做奴婢之前的身份么?”
微风拂过,吹动了伏梦的发梢,衬的她那张尚且有几分稚嫩的脸如今瞧着却是几分坚毅,看的万寻心上那份防备竟然是不自觉地开始瓦解。
“我并不知道。”万寻低低说道。
伏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京都一等一的富商,与京都贵胄们比起来,除了身份上矮了一截之外,其他皆是半点不必人家差的。
万寻在京城虽说是手眼遮天,但是也只能查得出伏梦的生母原来是伏家大夫人的陪嫁丫鬟这样的往事,至于这错被伏老爷要了去的陪嫁丫鬟原来是个什么人物,万寻自然是查不清楚的。
如今听伏梦说着曾经在藏娇屋待过一段时日的葬春就是她的生母的时候,万寻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诧异。
藏娇屋里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女子,都是些生活绝技,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而伏梦说的葬春,万寻虽然记不清她的容貌了,但是对这人也是有几分印象,约莫记得是个沉默寡言的貌美女子,且身手十分的了得。
“相爷可曾记得,当初葬春,到底是为何离开了藏娇屋?”回忆往事的万寻一言不发,伏梦却不愿意再等下去,单刀直入的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伏梦的话语将万寻从回忆之中拉扯出来,他抬头看着眼前娇艳的伏梦,很难将伏梦与他回忆里那个模糊不清的葬春联系起来。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也还小,藏娇屋的事儿接手的也不多,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又哪里能事事都记得清楚。”
说来也奇怪,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这样不懂礼数的与他说话,万寻定然是会被气得拂袖而去的。便是从前的溪湖,那样的得他的欢心,与他说话的时候却也还是难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可伏梦不同,明明是这样相似的一张脸,伏梦的性子却完全与溪湖不一样。按说以伏梦这样的身份,在伏家长大,该是从小就处处受欺凌,、吃尽了苦头,便是遇上了事儿,都不敢与人争辩的才是。
可伏梦却偏偏不同,她那样低微的身份在伏家长大,受了再多的委屈,可却依旧坚韧的叫人侧目,活像是开在石缝里的花。
在万寻不由得为伏梦的性子而感叹的时候,伏梦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万寻,似乎是在判断万寻说的话的可信程度似的。
“相爷说对当年的事情记不清楚了,那为何又还记得葬春这个名字?该是葬春做了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才是吧,相爷不妨说一说?”
“我说了不记得,那就是不记得了,小梦儿可不能仗着为夫的宠爱,就这样的为难起为夫来了。”虽然感慨与伏梦的机敏,可万寻依旧是那个滴水不漏的万寻,竟是说笑着将这件事给盖过去了。
这样的手段,从前万寻不知道使过多少次,也从来没有人会拂了万寻的面子,大多都是顺着万寻的意思,便不再说原来的事儿了。
可伏梦不同,好不容易有了生母的线索,她心中自然是急不可耐,万寻的玩笑话在她看来实在是烦人的很,只叫她心中更加的躁郁了。
“如今这藏娇屋里头也没有外人,相爷又何必装的这幅深情款款的模样?我可不会中了相爷的迷魂计。”
这话几乎是叫万寻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方才他说的那句话,是有玩笑的意味,但也是因着伏梦的这张脸,想起了自己的亡妻溪湖,才会那样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亲密的玩笑话来。
可伏梦的话语,却在一瞬间将他拉回现实,将他从回忆中的溪湖的身边拉出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眼前的伏梦,与回忆中的溪湖,就是根本不同的两个人。除了相貌,两人再也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这样的认知让万寻心中颇为难受。